第(1/3)页 暮色完全吞噬最后一缕天光时,梁家庄的老槐树下已聚满了人。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村民们补丁摞补丁的棉袄上,却抵不过梁村长手中马灯的光晕——昏黄的灯光在雪幕中摇曳,将众人冻得通红的脸庞染成琥珀色。 “都安静!”梁村长敲响挂在树杈上的废犁铧,铁锈混着冰碴簌簌掉落。 人群骚动声戛然而止,唯有远处传来零星的犬吠。 他握紧还带着周益民体温的搪瓷缸,喉结在粗布围巾间滚动:“今天,来了位贵客,给咱村指了条活路!” 话音未落,人群瞬间炸开锅。 王婶攥着冻裂的手挤到前排,发髻上的碎雪抖落在补丁围裙上:“村长,可别哄俺们!仓库的粮见底了,再没指望” 她的话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淹没,李瘸子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,赵老汉吧嗒着旱烟袋,火星在寒风中明灭不定。 “是真的!”梁靖国突然从树后闪出,中山装肩头落满雪,“我老同学周益民,就是报纸上登过的发明家!他说街道办加工厂要大量竹编” 这话如同一把火,点燃了死寂的寒夜。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,有孩童兴奋地蹦跳,震落头顶树枝的积雪。 梁村长举起马灯,光柱扫过村民们惊喜交加的面孔:“会编竹器的,明早到队部登记!能编筐的编筐,会织席的织席,只要手艺过硬,不愁没活计!” 他特意晃了晃手中的竹篮,细密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:“就像这样的手艺,都给我亮出来!” 人群开始骚动着散去,三三两两的议论声在雪夜里飘荡。 张二媳妇攥着丈夫的胳膊,声音里带着哭腔:“他爹,咱家那套编灯笼的手艺,这下可派上用场了.” 在老槐树下,梁村长望着村民们渐行渐远的背影,马灯的火苗突然蹿高,照亮他眼角未干的泪痕——这场在寒冬深夜召开的大会,终于让沉寂太久的村庄,重新响起了久违的生机。 月光爬上老槐树的枝桠时,梁村长家的土坯房里仍亮着昏黄的煤油灯。 八仙桌上摊开皱巴巴的牛皮纸,梁靖国用冻得发红的手握着铅笔,在纸上沙沙记录。 “老赵家两口子能编竹筛,老孙头擅长织鱼篓”梁村长一边往烟锅里填着自制的旱烟丝,一边掰着粗糙的手指盘算,烟灰不时落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上。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王婶裹着褪色的蓝头巾闯进来,鬓角的白发上还沾着冰碴:“村长!俺家那口子年轻时在竹器社当过学徒,能编花样!” 她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竹编蚂蚱,翠绿的篾条在灯下泛着微光,触须和翅膀的纹路栩栩如生。 梁靖国眼睛一亮,铅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:“这手艺肯定行!” 夜深了,寒风越发肆虐,却吹不散屋内的热烈气氛。 当最后一个村民离开时,鸡笼里的芦花鸡已经开始打鸣。 梁村长望着写得满满当当的三页纸,突然起身打开柜子,取出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物件。 竟是个精美的竹编食盒,盒身编着吉祥纹样,提梁处还镶嵌着打磨光滑的鹅卵石。 “这是我爹传下来的手艺。” 梁村长摩挲着食盒上的纹路,声音里带着追忆:“当年大户人家办喜事都抢着要。要不是这些年.” 他没再说下去,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进藤箱:“明天让益民看看,要是这都能卖,咱村的手艺绝对能打响!”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,梁村长家里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。 女人们抱着编到一半的竹篮,老汉们扛着精心挑选的竹条,孩子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,手里举着用细竹枝编的小鸟。 梁靖国站在土墙上挂着的毛主席画像下,扯着嗓子喊:“按顺序登记!带了成品的往前站!” 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,照在村民们布满期待的脸上,将竹器的光泽映得愈发鲜亮。 而此时的周益民,正跨上摩托车向街道办疾驰而去。 油箱上凝结的霜花在风中簌簌掉落,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梁家庄后山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,和村民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。 摩托车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,载着两个村庄的未来,驶向崭新的一天。 周益民跺了跺棉鞋上的积雪,金属门扣在寒风中发出清响。 门卫大爷戴着雷锋帽,正用铁皮桶烤火,火苗舔舐着结霜的壶底。 “大爷,李主任到岗了吗?”他哈出白气,从中山装内袋摸出半包大前门,烟盒边缘被体温焐得发潮。 第(1/3)页